《題 聶小倩洗髮圖》明 甯采臣
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
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明末清初詩人王士禎，曾為其好友蒲松齡的著作《聊齋誌異》，題詩評點：
「姑妄言之姑聽之，豆棚瓜架雨如絲。料應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詩」
蒲松齡一生追求功名，卻考場失意，但他喜愛蒐集鄉野怪譚，終成《聊齋誌異》
短篇小說集，共 12 卷 496 篇。原著小說曾經被翻譯成英文及日文，流行海外
其中《聶小倩》是後來被改編翻拍成電影最多的一篇。
1960 年，首度在香港被邵氏公司拍成電影《倩女幽魂》由樂蒂主演聶小倩的角色
該片曾獲選參加法國坎城影展，乃第一部參加國際影展的香港彩色電影
後來，改編《聊齋誌異》之《聶小倩》題材的電影，至今多達 9 部之多
此外，電視劇、話劇、動畫更多達十餘部。
最經典的是 1987 年版的電影《倩女幽魂》電影劇情：
甯采臣是一名收帳書生，因為帳簿被大雨弄濕，被迫在郭北縣郊外破舊的蘭若寺留宿
道士燕赤霞警告他儘快離開。甯采臣沒有理會。女鬼聶小倩只能在夜間活動，見陽光
會化成灰。她生前是一官宦人家的千金，在半途中病死後葬在槐樹下，卻被千年樹妖
姥姥所控制，被迫扮演「仙人跳」，引誘男人，供姥姥吸取受害者精魄、榨乾肉身。
深夜裡，小倩欲色誘采臣，卻為其真情所動，不願加害於他。人鬼之間產生了感情
小倩央求采臣，將她的骨灰移作它葬，才能再投胎，然而姥姥欲將小倩嫁給黑山老妖
於是采臣求救於燕赤霞。最終打退樹妖，又從黑山老妖的魔掌中逃出，使小倩得以
投胎轉世做人，最後，燕赤霞決定再回蘭若寺，以避開塵世修行。
首先，電影劇情與原著小說作個比較
原著小說的甯采臣是一個進京趕考的讀書人，電影裡是一個幫地主收帳的年輕人
原著小說的燕赤霞是一個來自陝西的年輕劍客，電影裡是一個法術高強的大鬍子道士
原著小說的姥姥是個吃人的夜叉，電影裡是一個專吸男子精魄的千年樹妖
原著小說的聶小倩被甯采臣帶回家包養，甯妻病死後，續弦娶了小倩，還生了兒子
電影裡小倩因人鬼殊途，在清晨日之將出時，與采臣分別，另葬他處，投胎轉世做人。
原著小說甯采臣帶著聶小倩的骨灰逃出蘭若寺，後來夜叉姥姥找上門來，被燕赤霞
所贈的一個劍囊裡的劍氣所殺，化為清水數斗。電影裡燕赤霞大展神威，揮劍斬姥姥
口中唸道「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嗡嘛呢叭咪吽！」劍氣電光四射，大戰黑山老妖。
小說開頭「甯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對人言：『生平無二色』適赴金華至北郭
解裝蘭若」小說結尾「後數年，甯果登進士。舉一男。納妾後，又各生一男，皆仕進有聲」
小說裡的甯采臣是一個已婚的男人，自誇「生平無二色」說他自己不會想要有第二個女人
結果後來，把小倩帶回家去包養，妻子死後，就續弦娶了小倩，考中進士，有了功名之後
又再納妾，甯采臣應該是每對人言：『生平無二色，但有三色！』
其次，要來考據一下故事發生的地點「浙江金華，北郭縣的蘭若寺」在哪裡？
所謂的「北郭縣」並沒有這個地名，「郭」就是「城郭」也就是金華城北的郊外。
「蘭若」乃佛家語，即「禪林、叢林、僧侶聚集的住所」之意，簡言之就是「寺院」
所以小說原著「適赴金華至北郭，解裝蘭若」就是「剛好到金華城北，暫住寺院裡」
其實就只是甯采臣卸下行李，暫時住到某一個寺院裡而已，並沒有指名就是甚麼寺？
1960 年版《倩女幽魂》叫作「金華寺」，1987 年版《倩女幽魂》改名為「蘭若寺」
其實，還真的有一個「蘭若寺」但是在山西太原，與原著小說所敘述的地點完全不符。
金華「蘭若寺」在哪裡？有人說，昔日金華城北有座「永福寺」寺旁有萬佛塔，寺外
則是亂墳崗，與小說所述比較契合。有人則認為，在金華郊外，曾有一座「西峰寺」
寺旁荒郊盡是墳場，至今還流傳著一個「女鬼」的傳說，「聶小倩」可能是傳自此處
也有人說，在金華市西南的武義縣，確曾有一座蘭若寺，並有縣誌記載，因年代久遠
早已不知何處。「蘭若寺」在哪裡？真的是眾說紛紜。
最後，聊聊 1987 年版的電影《倩女幽魂》幕後製作
「看戲先看角」電影的好壞，演員太關鍵了！張國榮飾演甯采臣，午馬飾演燕赤霞
還有聶小倩的角色，最初，徐克看中的人選是日本影星中森明菜，第二人選是羅美薇
可是兩人都排不出檔期，結果事後證明，王祖賢才是聶小倩的不二人選，許多影迷
都評價為「王祖賢之後，再無聶小倩」，她詮釋出聶小倩，兼具純真又狐媚的美艷。
這部片子的服裝、化妝、造型也是非常有創意，除了背著背簍的甯采臣，一身短打的
燕赤霞，素衣飄飄的聶小倩，扮演忽雌忽雄的千年樹妖，姥姥角色的劉兆銘也是一絕
台灣觀眾對他可能有點陌生，他曾經到法國苦練芭蕾舞蹈，曾在比利時國家芭蕾舞團
擔任舞者及編導，看不出來吧？
除了改編劇本非常有水準之外，另外，導演程小東在燈光音效，道具佈景，運鏡剪輯
拍出了徐克的風格，快慢交替的節奏感，幾場戲包括：小倩拿著她的畫像緩緩步行在
郭北縣市集人群中，黑山老妖率領冥界陰兵鬼娶親，完美地烘托出人間陰陽界的氛圍
最後再搭配三首電影主題曲及插曲，香港才子黃霑獨具風格包辦了作詞、作曲，甚至
還自己唱了《道道道》這首歌。其餘兩首則是男主角張國榮演唱主題曲《路隨人茫茫》
香港歌手葉蒨文演唱《黎明不要來》配樂及電影歌曲，再把《倩女幽魂》作足了味道。
路隨人茫茫 - 粵語版 ( 國語版 ) - 張國榮
人生路，美夢似路長 ( 人生，夢如路長 )
路裡風霜，風霜撲面亁 ( 讓那風霜，風霜留臉上 )
紅塵裡，美夢有幾多方向 ( 紅塵裡，美夢有多少方向 )
找癡癡夢幻中心愛 ( 找癡癡夢幻的心愛 )
路隨人茫茫
人生是，美夢與熱望 ( 人生是，夢的延長 )
夢裡依稀，依稀有淚光
何從何去，去覓我心中方向
風仿佛在夢中輕嘆 ( 風幽幽在夢中輕嘆 )
路和人茫茫
人間路，快樂少年郎
路裡崎嶇，崎嶇不見陽光 ( 在那崎嶇，崎嶇中看陽光 )
泥塵裡，快樂有幾多方向 ( 紅塵裡，快樂有多少方向 )
一絲絲夢幻般風雨 ( 一絲絲像夢的風雨 )
路隨人茫茫
絲絲夢幻般風雨 ( 絲絲像夢的風雨 )
路隨人茫茫
黎明不要來 - 粵語版 ( 國語版 ) - 葉蒨文
黎明請你不要來
就讓夢幻今晚永遠存在 ( 就讓夢幻今夜永遠存在 )
留此刻的一片真 ( 讓此刻的一片真 )
伴傾心的這份愛 ( 隨傾心的這份愛 )
命令靈魂迎入進來 ( 命令靈魂迎接進來 )
請你喚黎明不要再不要來 ( 請你叫黎明不要再不要來 )
現在浪漫感覺放我浮世外 ( 現在浪漫的感覺放我浮世外 )
而清風的溫馨，在冷雨中送熱愛
默默讓癡情突破障礙
不許紅日，教人分開 ( 不准紅日，教人分開 )
悠悠良夜，不要變改 ( 悠悠良夜，不要離開 )
不許紅日，教人分開 ( 不准紅日，教人分開 )
悠悠良夜，不要變改 ( 悠悠良夜，不要離開 )
請你命黎明不必要再顯姿采 ( 請你命令黎明不必再再顯現姿態 )
現在夢幻詩意永遠難替代
人敞開心扉，在漆黑中抱著你 ( 我心扉輕輕打開在漆黑中抱著你 )
莫讓朝霞漏進來 ( 別讓朝霞漏進來 )
道道道 - 黃霑
人間道，道…
道可道，非常道
天道地道，人道劍道
黑道白道，黃道赤道，左道右道
有道無道，人人說道，他非常道
吥，胡說八道，聖是有道，盜亦有道
哈，食道尿道，哈，陰道陽道，嘿
邪門歪道，時來運到，旁門左道
生財有道，擺我一道，不能人道，汪洋大盜
橫行霸道，鬼哭神號，豺狼當道
嘿，我自求我道，我自求我道
電影續集《倩女幽魂 2 人間道》已經脫離《聊齋誌異》文學氣味，只剩下商業娛樂
張國榮飾演甯采臣，被誤認為先知前輩「諸葛臥龍」邂逅了相貌極似聶小倩的傅青風
為了救父親朝廷忠臣傅天仇，與午馬飾演的燕赤霞、張學友飾演的年輕道士一葉知秋
一起對抗化身為國師，擾亂朝政的蜈蚣精。在《倩女幽魂》飾演樹妖姥姥的劉兆銘
在續集飾演傅天仇，王祖賢飾演他的女兒傅青風。看來姥姥與小倩的業與因緣頗深啊。
其實 1987 年版的電影《倩女幽魂》已經把古裝女鬼片推到一個難以逾越的高峰。
《倩女幽魂 2 人間道》已經是「狗尾續貂」了，片商為了撈錢，又拍了第三集
《倩女幽魂 3 道道道》梁朝偉飾演十方和尚。又回到蘭若寺，樹妖姥姥又重出江湖
王祖賢飾演女鬼小卓，張學友飾演燕赤霞。到此，算是已經把《倩女幽魂》拍到濫了。
燕赤霞曾經感慨地說道：
「人的世界太複雜，難分是非。跟鬼神在一起黑白分明，反而自在
其實做人生不逢時，比做鬼更慘」
這是《倩女幽魂》裡最佳的金句。
這種說法，已經頗得蒲松齡《聊齋誌異》的精神意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