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 - 記 1984 年 7 月煤山礦災》 杜十三
孩子，我們生命中的色彩
是註定要從黑色的地層下面挖出來的
家裡飯桌上
綠色的菜
白色的米
街頭的二輪彩色電影
媽媽的紅拖鞋
姐姐的綠色香皂
還有你的黃色書包
都是需要阿爸流汗
從黑色的洞裡挖出來的
今後阿爸不再陪你了
因為阿爸要到更深更黑的地方
再為你挖出一條
有藍色天空的路
是的，只有礦工家庭的孩子，才能深刻體會到一切生活的代價，都是付出大量而廉價的體力勞動
生存的尊嚴，甚至生命的危險去換取的。1947 年老歌《Sixteen Tons》也是一首礦工的悲歌
根據研究礦工採煤歌“Only A Miner : Studies in Recorded Coal-Mining Songs”一書的作者
Archie Green 的說法，《Sixteen Tons》的歌名是指煤礦工人常態的 8 到 10 噸煤的裝載量
相比較一個意氣風發的小夥子，剛上班的新礦工，第一天他就能裝載 16 噸的煤
美國早期礦場支付礦工的薪資制度，非常不合理，都不使用現金，而是用不可轉讓的信用券支付
這些信用券也只能在公司經營的商店裡兌換商品，礦工們通常只能住在公司擁有的宿舍或房舍
房租會自動從他們的工資中扣除，這也使得礦工們無法儲蓄，也無法擁有不動產、私人的資產。
他們的生活內容也只有不斷的為公司工作與被剝削式的消費，在美國，礦工的這種債務的束縛
一直存在，直到新成立的聯合礦工和附屬工會的罷工，才迫使這種做法結束
《Sixteen Tons》作者 Merle Travis 的父親、哥哥、包括他自己都曾經是個礦工，他想起父親
經常自怨自艾地抱怨著一句話「Another day older and deeper in debt 日漸衰老，債務更深」
他曾經聽過，他父親與他的鄰居閒聊道「我還不能死。我的靈魂還欠公司福利社的錢」
有一次他的哥哥 John Travis 給他寫了一封信提到一位因公殉職的戰地記者 Ernie Pyle 的事跡
John Travis 將 Ernie Pyle 的職業危險程度，比喻成像個煤礦工人的工作一樣，隨時都有意外
他感慨地寫道「這就像在煤礦坑裡工作一樣，就算是裝載得動十六噸重的煤，你又能得到什麼？」
因此，父親與哥哥的這些話都被寫進了歌詞。《Sixteen Tons》的歌詞寫得很高明，主歌是描述
一個血氣方剛、力大無窮的年輕新手礦工，附歌卻反覆穿插一個老礦工的下場作為諷刺的對比
Sixteen Tons 16 噸 - Merle Travis
50 年代 Tennessee Ernie Ford 是一個很受歡迎且忙碌於演出的鄉村歌手，當時他與唱片公司
有簽出片的合約，而且進度落後，幾乎形同違約，因此 1956 年他只好到處翻閱歌曲尋找音樂
來應付出唱片的壓力。後來找到了 Merle Travis 的《Sixteen Tons》乍聽之下，覺得有親切感
因為他自己的祖父和叔叔也是做過煤礦工人，並且在錄製這首歌之前，他在電視節目中也試唱過
這首歌曲，結果反應很好，有超過 1200 個觀眾請求再次演唱歌。因此他決定在新唱片專輯裡
再次翻唱《Sixteen Tons》這首歌曲
Sixteen Tons 16 噸 - Tennessee Ernie Ford
記得 1961 年電影《West Side 西城故事》，飾演幫派年輕的演員以 finger snapping 彈指
的節拍來帶動在街頭歌舞的鏡頭，非常經典。當時的音樂人經常用 彈指、拍手、腳踏來打拍子
Tennessee Ernie Ford 也有這個習慣，在錄音室排練清唱時，他以彈指打拍子來定調速度
製作人 Lee Gillette 聽到之後，覺得效果不錯，建議他在正式錄音時保留這個彈指的聲音
因此，音樂的開頭的彈指音效，意外成為這首歌曲的特色。《Sixteen Tons》1956 年推出後
一炮而紅，一個月內賣出一百萬張，同時獲得鄉村與流行音樂排行榜雙料冠軍。全球總銷量
高達二千萬張，使得 Tennessee Ernie Ford 的演藝事業達到高峰，一直持續到 80 年代
Sixteen Tons 16 噸 - George S. Davis
有趣的是 10 年後，一位名叫 George S. Davis 的肯塔基州老礦工出來聲稱《Sixteen Tons》
這首歌曲是他早在 30 年代寫的歌，早於 Merle Travis 的版本，在 1966 年肯塔基州的一家
電台錄製了 George S. Davis 版本，歌詞和曲調也有些不同，然而他也沒有確鑿證據能證明
他就是原作者。但是 Merle Travis 所有錄音卻是從 1946 年開始記錄，並註冊自己為作曲者
其實，這些無謂的爭論已經不重要，因為使得這首歌曲廣為人知的是 Tennessee Ernie Ford
而且重點是：這首歌曲的題材，都是來取材於當時美國煤礦工人的心酸故事，沒啥好爭的！
何況，這麼多年來《Sixteen Tons》已經被許多大牌歌手都曾翻唱錄製過，廣受歌迷大眾青睞
古老的年代，大家聽歌經常認人不認歌，可能也是個人的偏好，我個人還蠻喜歡 The Platters
五黑寶合唱團的版本，惟一可惜的是沒有經典的彈指音效，這首老歌一直到今天，仍歷久不衰
Sixteen Tons 16 噸 - The Platters
甚至到了 2013 年 Robbie Williams 又再度翻唱了這首老歌，這麼多年了，還是很耐聽！
Sixteen Tons 16 噸 - Robbie Williams
Some people say a man is made out of mud
有人說，男人是泥巴做的
A poor man's made out of muscle and blood
窮人的，只能是血肉之軀
Muscle and blood and skin and bones
皮、肉、骨、血
A mind that's a-weak and a back that's strong
頭腦簡單，背脊強壯
You load sixteen tons, what do you get
裝載得動十六噸重，你又能得到什麼？
Another day older and deeper in debt
日漸衰老，債務更深
Saint Peter don't you call me 'cause I can't go
聖彼得，別來叫我！因為我走不了
I owe my soul to the company store
我的靈魂還欠著公司福利社的錢呢！
I was born one morning when the sun didn't shine
我生不逢時，清晨的太陽都沒出來
I picked up my shovel and I walked to the mine
拿起鏟子，走向礦坑
I loaded sixteen tons of number nine coal
我裝了十六噸的九號煤
And the straw boss said "Well, a-bless my soul"
連工頭都驚呼：” 哇靠！我的天哪！”
You load sixteen tons, what do you get
裝載得動十六噸重，你又能得到什麼？
Another day older and deeper in debt
日漸衰老，債務更深
Saint Peter don't you call me 'cause I can't go
聖彼得，別來叫我！因為我走不了
I owe my soul to the company store
我的靈魂還欠著公司福利社的錢呢！
I was born one morning, it was drizzlin' rain
我生不逢時，清晨老天還下著毛毛雨
Fighting and trouble are my middle name
搏鬥與困難就是我的名字
Raised in the Canebrake by an old mama lion
在阿拉巴馬州的 Canebrake 被獅子老媽養大
Ain't no a high-toned woman make me walk the line
那個大嗓門的女人教我幹這一行
You load sixteen tons, what do you get
裝載得動十六噸重，你又能得到什麼？
Another day older and deeper in debt
日漸衰老，債務更深
Saint Peter don't you call me 'cause I can't go
聖彼得，別來叫我！因為我走不了
I owe my soul to the company store
我的靈魂還欠著公司福利社的錢呢！
If you see me coming, better step aside
如果你看到我走過來，最好閃一邊
A lot of men didn't, and a lot of men died
很多沒閃開的，都死一大片
With one fist of iron, and the other of steel
咱一手鐵拳，另一手鋼拳
If the right one don't get you then the left one will
如果右拳沒招呼到你，左拳你就嚐到了！
You load sixteen tons, what do you get
裝載得動十六噸重，你又能得到什麼？
Another day older and deeper in debt
日漸衰老，債務更深
Saint Peter don't you call me 'cause I can't go
聖彼得，別來叫我！因為我走不了
I owe my soul to the company store
我的靈魂還欠著公司福利社的錢呢！
ps：Canebrake 指的是阿拉巴馬州中西部的一個地區，北美灌木叢 Arundinaria 的植被區
我除了喜愛這首老歌「悲而不傷」甚至帶著幽默反諷的歌詞，也很享受翻譯過程的樂趣
例如：an old mama lion 網路上有人翻譯成「母老虎」我覺得翻譯的很好，我也很想採用
但是，我是拿來教我家小女唱英文歌曲，我不能獅虎不分，只好翻譯成大嗓門的「獅子老媽」
讓孩子自己去聯想到成語「河東獅吼」，只是吼的對象是她兒子，不是她老公
《Sixteen Tons》這首歌曲在華人地區卻鮮少人知，原因是它的中文翻譯歌曲實在是太紅了
在台灣，這首歌曲就是四五年級生都耳熟能詳的《靜心等》歌詞是由資深作詞人，本名馮鳳三
的司徒明改寫成一首全新的國語流行歌曲，歌詞的內容已經完全跟礦工沒關係了，而是鼓勵
一個小男人要奮發向上的歌曲，這是由歌手張露，也就是香港歌手杜德偉的母親，在 1957 年
所唱紅的，這首歌曲也是多年來，陸續有許多華人歌手都曾經翻唱過，包括鄧麗君也曾經唱過
童年時期的我也會跟著哼哼唱唱，當時的電台及電視節目裡經常播放《靜心等》這首國語老歌
我以前都誤以為這是來自上海百樂門時代的老歌，直到後來才聽到原版的《Sixteen Tons》
靜心等 - 張露
靜心等 - 鄧麗君
很有意義的是 2013 年滾石唱片杜德偉《好樣》專輯，也收錄了她母親曾經唱紅的《靜心等》
而且再度把 finger snapping 彈指音效加上去，那個神來一筆的 hook 又再度活過來了
靜心等 - 杜德偉
你何必要說苦？何必要說苦！
快向前走找尋你的生路
要找尋生路，要跨穩步
要跨穩步，才到安樂土
你要靜心等，振作精神
要一步又一步，振作你的精神
要快快灑開大步，把難關度
要求幸福，必須挨盡辛苦
你要做大丈夫，要做大丈夫
快抬起頭，還要高聲歡呼
你灑開大步，就沒攔阻
要灑開大步，才到安樂土
你要靜心等，振作精神
要一步又一步，振作你的精神
要快快灑開大步，把難關度
要求幸福，必須挨盡辛苦
台灣導演蔡明亮執導的 2005 年電影《天邊一朵雲》是一部刻劃出都市男女情慾的電影作品
因為影片內容涉及色情與藝術的爭議，所以在上映前就充滿話題性，後來導演蔡明亮也因本片
獲得柏林影展「最佳藝術貢獻」銀熊獎殊榮，據信這也是該影片未遭禁演或刪剪的理由之一
這部電影在台灣上映後，票房在十天內即突破新台幣一千萬，創下當時台灣電影最佳賣座紀錄
這部電影有一段相當有趣的歌舞的片段，也引用了張露唱的《靜心等》作為插曲
靜心等 - 電影 天邊一朵雲
這個影片發表後引起許多國外觀眾的驚訝，一首原來是礦工的悲歌《Sixteen Tons》
經過這麼多年飄洋過海來到亞洲的台灣，變成小男人當自強的歌曲，再加上影片中 kuso 的
歌舞片段，那種很跳 tone 的落差，我想那些老外跌破眼鏡或者嚇掉下巴，我一點也不意外！
Tennessee Ernie Ford
